從《寄生獸》研究作品主題論述的表現 文:傑特

 作為一套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作品,《寄生獸》在內行的漫畫迷中有著極高的評價,但可能因為畫面過份血腥,一直未能動畫化,直到2014年才動畫化,讓這套有一段時間的名作重新得到應有的重視。

動畫的成功在除了把舞台變成廿一世紀之外,基本上和漫畫一樣,盡可能保持其本來的面目,亦自然保留其故事以及其主題。

主線與主題的分別
在開始討論《寄生獸》在主題的表現手法前,先解釋一下主線和主題的分別。
主線者,就是指故事的核心故事線,有些作品有明顯的主線,但也有些是不明顯甚至沒有主線,像搞笑系作品很多都沒有主線故事,愛情系作品的主線自然是男女主角(或男男、女女,總之就是和愛情有關)的愛情故事,至於冒險系則更是什麼花樣也有。當然,有時候即使有主線但隨著故事發展而不知飛到哪裡去的例子一大堆,也有一些最初沒主線但越畫越劇情向,最後反而出了一條很重要的主線故事。
至於主題則是作者想籍作品表現出的一種東西,有時是想法、有時是一套理論、甚至是一種哲學性的命題。雖然有主題的作品多數都會有一個明確的主線故事,但二者其實沒有要必關係,有時主線是作為表現主題的手段,但也有只是商業要求,作者必需要在這個主線下表達他的想法。像東映的特攝作品幾乎都是企畫班負責的,編劇並沒有權決定主線劇情的大要,但優秀的編劇還是能在這個限制內加以發揮,寫出她們想要表現的主題。
以重要性來說,主題真的可有可無,有主題固好但沒有的也不是問題,而主線在一些作品類中有沒有亦可以,但有些作品卻是不可或缺。
以《寄生獸》為例,他的主線是泉新一和米奇遇其他寄生獸戰鬥的故事,而主題是「人能不能和非人互相了解」。

老掉牙主題的表現
其實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作品描寫「人與非人的互相了解」了,有時是擬人性的動物甚至是物件,有時是不同種族之間的互相了解,像《假面騎士555》的主題就是人與幽冥使徒能否共存,甚至機動戰士Seed的主題也是人和調整者的了解並共存,甚至暴走得很嚴重的《東京喰種》一開始也是想畫這個,算是一個歷久不衰的主題。
這個主題的優點是兩族的衝突,如何讓他們互相了解並達到並存不論是主題還是主線故事都很好畫,但缺點其一是太多人畫了,隨便數都有一大堆,要如何突破是一大難題。其次是這類主線往往都會陷於一種死胡同之中:現實根本不可能有類似的事例,一切都是作者自己想當然,一不小心就會跌入作者說了算的一廂情願的框框之內。
《寄生獸》其實也是這個主題,籍泉新一漸漸寄生獸化的個性,和米奇漸漸人性化的思考,還有田村玲子學習人類的感情,甚至最後更擁有了人類母親的感情,這都是表現兩種不同生物之間的互相理解。
但,這就真的等於人類就可以理解寄生獸了嗎?

永不能互相理解
故事大部份時間都在描寫這兩種應是敵對的生命一點一點地互相了解,但到了最後,作者籍泉的想法明確表示出:人不但永不可能和寄生獸互相了解,甚至人和人之間也無法真正互相了解。最後米奇和新一道別時,借新人腦海中不同的人的形像,暗示就算是真實存在的人類,在每個人的眼中其實都是不相同的,如果是站在我們面前、活生生的人在腦海中的形像也可以有如此大的不同,那還可以期待真正地互相理解嗎?
在探討互相理解這個主題,富野雖然曾想出NT這種主角威能作為人可以和人互相理解的手段,但到了Z鋼彈卻明確表示只要人擁有著強大的自我就不可能互相了解。而沖方丁在《蒼穹的戰神》則以「你必需要告訴別人你在想什麼,而不是期待別人明白你」作為人能不能互相了解的另一個答案。但這兩種都還是基於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還是一個我們可以想像出來的領域。
但人與非人呢?

永不能證實的假設
很多作品都描寫人與智慧生物之間的互相溝通甚至是共存,當然在創作上很常見,但細心想卻發現這完全是一種不存在的假設-哪來人類以外的智慧生物?
作為故事描寫自然沒問題,但如果一廂情願地認為人是可以和非人互相了解共存的話就會陷入新一在最後的想法般-那是人類的一種自以為是。你憑什麼認為可以了解一種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連人與人之間都無法互相了解,為何非人就可以?
這也是井上敏樹為何在《假面騎士555》、《假面騎士kabuto》到《假面騎士Kiva》都一直在探討,但每一次到最後不是踫到死胡同就是不了了之。因為一但認真地描寫這個主題,到最後一定會踫到一個解不開的死結:這一切都只是人類單方面的想法,你不可能找到相類似的例子引證你的想法是正確的,當然也不會有人能否定你的假設,一個沒有辦法證明的假設有什麼意義可言?

作者必需有答案 
除了出現無法證明的假設之外,另一種常見的問題是作者自己也沒有答案,但卻把問題掉出來又或者隨便地以一個答案去打發讀者。
上面的井上敏樹是其一,福田己津央在《機動戰士Seed》則是另一個典型。福田在Seed中以人和調整者之爭作為主題,他以人類是可以和調整者並存為結論,但故事中卻是調整者大殺四方一統天下,這想怎算是「共存」?只不過是調整者施捨給人類共存的空間罷,一但調整者否定人類,人類有能力反抗嗎?這就是典型作者不想清楚卻隨便給一個結論的典型。
要在作品中以探討命題作為主題,那作者必需對這個主題有很深切的思考,並已經有自己的答案。這個答案可以不寫出來讓讀者去思考,但不能沒有又或者想不到而打馬虎眼。套《漫畫狂戰記》中炎尾燃的話就是「如果連作者也不知道答案,就別想隨便在作品中了結!還說什麼快樂結局,笑死人了!」
在《寄生獸》中,正是作者想到了命題根本不會有一個可以證實的結論,甚至連說服人所必需的論證也不會找到,所以最後以新一的話來作出「人是永不可能了解另一種生物」,並認為這是一種傲慢。雖然那段說保護地球但對地球完全不理解是作者受到當時的環保風氣所影響,但結論而言卻完全符合作為作品主題的總結:對地球完全不理解的人還談什麼保護地球?對非人完全不清楚怎可說了解對方的想法?人與非人是不可能真正互相了解,非人想要和人類共存只能把自己變成人,而不是保留非人的特質但硬要人類接受。這種結論以好的方向想就是「入鄉隨俗」,不好的就是想活下去就只能接受另一套。不過這個結論卻是一個可以引證的結論,因為這不涉人和非人之間的差別,而只是單純地「你在這個社區生活,就得接受這套規範」。

成功的主題探討
「人永不能了解另一種生物,所以如果要共存,只能溶入對方的生活環境」,這是《寄生獸》的結論,雖然很沒有夢想,卻是實在地作出一個可以證實的結論。
相比起井上敏樹好幾次都想找出和平共存的可能,但總找不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結論,要到《衝擊!豪雷剛》才以搞笑的方式讓人類和外星生物共存,但也是對一個關鍵問題-人對未知生物的恐懼-輕輕帶過才可以,一但認真的劇情向作品中就行不通了。
在《寄生獸》中作者不逃避地把這些常見於同類作品的問題帶出來,到最後作出一個結論,或者會有人不同意,但這個結論卻是可以證實或否定,而不是無法判斷真假的不存在假設命題。
《寄生獸》的優秀,就是在這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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